歐洲手機業(yè)因何沒落？

多年前，一位美國朋友自紐約而來，造訪倫敦。她看到大街上走著的人們將笨重的塑料塊舉在耳旁，目睹這一怪象的她問道：“他們?yōu)槭裁床挥谜５碾娫挘俊?

此事過去已久，恍若隔世。現在，我的這位朋友已是iPhone不離手，而英國和歐洲相對美國的這一領先優(yōu)勢也已成為歷史。如今，移動通信領域的創(chuàng)新和進步大多來自硅谷、韓國和中國。

我還記得，移動領域最激烈的一次爭奪曾在沃達豐(Vodafone)和諾基亞(Nokia)之間展開，二者都想控制可上網手機的品牌和內容。那么，到底誰會勝出，是運營商還是手機制造商？答案是，二者都沒有勝出。

本月的兩筆交易明確了歐洲影響力和經濟價值的下滑。沃達豐以1300億美元的價格出售了在Verizon Wireless所持的45%的股份，將自有資產削減了一半。微軟(Microsoft)則以54億歐元收購了諾基亞的手機部門，這一價格相對該部門巔峰時期的價值可謂低得可憐。

美國移動行業(yè)過去四分五裂，但經過整合形成了近乎由Verizon和AT&T兩家公司雙寡頭壟斷的局面，它們的利潤率要高于歐洲運營商。與此同時，蘋果(Apple)和谷歌(Google)將價值重心由手機和網絡轉移到軟件和服務中（以蘋果為例，其軟件和服務是與其設備綁定的）。

這不是說，北美公司個個業(yè)績非凡，而歐洲公司個個無可救藥。微軟收購諾基亞，是為了補救自身在移動領域的失敗，而黑莓(BlackBerry)也是憂患重重。英特爾(Intel)在制造手機芯片方面取得的成功，則比不上英國安謀國際(Arm Holdings)在設計手機芯片方面取得的成功。

其實，功勞應記在美國的生態(tài)系統頭上：在硅谷的引領下，美國的生態(tài)系統超越了歐洲靠監(jiān)管和標準制定建立起來的早期優(yōu)勢。它雄厚的創(chuàng)新能力與美國電信業(yè)的適應能力一起顛覆了格局。

要說歐洲能夠捕獲到個人電腦向移動設備轉型中的全部價值，這從來都不是什么大概率事件。但我們可以設想一下，假如歐洲表現好一點的話，會產生何等的經濟影響。2000年底，諾基亞的市值是2090億美元，蘋果是86億美元。去年底，諾基亞的市值是143億美元，蘋果是6270億美元。這是一個8000億美元的此消彼長。

多項因素促成了這一變化。

首先是監(jiān)管和標準制定。它最初助歐洲占得先機，但漸漸令美國受惠。歐洲之所以早早在移動領域占據優(yōu)勢，是因為歐盟(EU)將全球移動通信系統(GSM)定為運營標準，歐洲各國則將本國牌照頒發(fā)給三到四家互相競爭的公司，從而建立起競爭激烈但井然有序的市場。

相比之下，美國頒發(fā)的地方移動網絡牌照五花八門，并且沒有制定統一的技術標準。移動行業(yè)在克雷格·麥考(Craig McCaw)等先驅的引領下，花費大量時間整合和統一技術，終于建立起秩序。

這樣，在第二代移動通信技術(2G)和第三代移動通信技術(3G)出爐時，美國制定了比較統一的標準。到2011年第四代移動通信技術(4G)面世時，不僅技術標準已經統一為長期演進技術(LTE)系統，而且監(jiān)管機構還允許資金雄厚的Verizon和AT&T主導美國市場（但監(jiān)管機構后來沒有批準AT&T對T-Mobile美國業(yè)務的收購）。

與此同時，歐洲公司卻遭到壓榨，被迫為3G牌照支付天價。分析師塞勒斯·梅瓦瓦拉(Cyrus Mewawalla)表示：“歐洲政府貪財，剝奪了運營商的資金。”相對嚴格的歐洲監(jiān)管令消費者受益，但也讓Verizon和AT&T在資金方面占據了優(yōu)勢。

 

第二，歐洲輸掉了平臺之戰(zhàn)。運營標準之爭讓位于智能手機軟件之爭。相繼問世的蘋果iOS和谷歌Android平臺擊敗了微軟的Windows Mobile和諾基亞的塞班(Symbian)。

Enders Analysis分析師貝內迪克特·埃文斯(Benedict Evans)表示，塞班很適合內存、電池和處理器能力有限的設備，但iOS才是未來的理想之選。“塞班所做的各種取舍在2000年時還是合理的，在2007年（iPhone面世時）已變得不合理了。”

第三，硅谷贏了。歐美運營商試圖給手機世界圍上一道圍墻，將其與開放標準和軟件隔離開來，但蘋果的史蒂夫·喬布斯(Steve Jobs)用iPhone和iOS挫敗了它們的努力。它們“圈護”手機內容的企圖失敗了。

這影響到了摩托羅拉(Motorola)等美國手機廠商和Verizon等美國運營商，對歐洲廠商和運營商的影響也一樣深遠。但美國在軟件和互聯網創(chuàng)新方面實力雄厚，有能力利用這種局面。到2009年，iOS和Android已成為手機世界的核心。

風投公司Kleiner Perkins Caufield & Byers的合伙人瑪麗·米克(Mary Meeker)在近期的一次演講中提到了這一變化的規(guī)模。她所謂的“美國制造”智能手機操作系統——iOS、Android和Windows Phone——的市場份額從2005年的5%躍升至2012年的88%，橫掃塞班和Linux。

手機和平板電腦消耗的數據流量正在迅速上升——米克估計，2010年至2015年，這一數據流量將增長25倍。這將為歐洲運營商和設備供應商帶來新的收入。但失去手機領域的總體領先地位，其機會成本是巨大的。

不過，三星(Samsung)已取代諾基亞成為世界最大的手機廠商，而中國目前是Android和iOS設備的最大市場。美國對歐洲做的事情，可能亞洲也會對美國做。